敦煌游记

敦煌： 2021年4月9日

敦煌位于青藏高原脚下，海拔1100米。当飞机靠近敦煌机场时，画面似乎都是静止的。单调，荒凉。“大漠孤烟直”，在这里并不是艺术修辞，而是写实。

2020年11月底，我飞抵敦煌。当日最高气温为零下一度。由于高纬度和高海拔，这里的晴天并不温暖。走在街上，大概有一半的店铺没有开门。从11月到来年三月是淡季，游客少，做生意的外地人也不在了。我在美团上找到一家高分餐厅。打的前往途中，司机说那个店也歇业了。电话联系餐厅老板，得到了证实。街上人烟稀少，缺少活力，这就是敦煌街头给我的第一印象。

在市区吃过饭后，乘车前往莫高窟游客中心。由于是淡季，这个5A景点一天也只集中接待客人两次。一次是早上九点，另一次是下午两点。在靠近游客接待处时， 我注意到通往莫高窟的路原本笔直地连接了敦煌火车站和莫高窟。但现在有了游客中心，从火车站、机场过来的游客，必须多绕一段路到游客中心。的士司机回答，莫高窟不归地方政府管，机场、地方政府、景区（研究院）各有不同的利益诉求，妥协的结果只能是“让游客多出血”。

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半后，游客接待处的两个电影院开门迎客。 在旺季，景区限流，有非常多的游客，经过几千里路的颠簸之后，也只能在电影院终结莫高之旅。这是非常滑稽却又真实的情况。第一个影院是普通大屏幕，播放的是影视剪辑，对白跟不上，看的莫名其妙。第二个是球幕厅，相当于一口锅倒扣在阶梯教室上。很多人为了看全大屏幕而选择往后坐。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不必要的。球幕的荧屏的前方部分才是画面的主题，延伸出去的部分只是为了营造身临其境的感觉。如果是我这样近视却又不戴镜片的游人，坐后排只会错过很多荧幕细节。球幕电影展示的是一些洞窟的细节，与亲眼观看洞窟实景相比，电影视频的效果是非常好的。可以说是很用心的“奶头乐”了。

结束观影后，乘坐景区大巴前往莫高窟。下车后经过的第一个点是一个道教场所，算是佛教胜地的奇特点缀吧！在洞窟入口前，每十多名游客一组被讲解员接待。这里的讲解员完全不同于普通景区（北京恭王府、故宫乃至一般景点）的讨好型风格，解说内容十分专业却又通俗易懂。莫高窟的研学之旅，就这样进入了。

莫高窟几百个洞窟，都分布在河谷一边的悬崖上。河谷上游的洞窟多供奉佛，下游的洞窟多为僧尼居士生活所用。洞窟粗看呈三排分布。洞窟外面都附有水泥护壁和门锁，显得有几分不搭调。讲解员答道，水泥护壁是二十世纪六十年周总理拨款所建。 门和锁是1987年爱国人士邵逸夫捐建。在游览过程中我们发现，这些锁的钥匙都是同一把。

莫高窟共有近500个洞窟，对游客开放的窟需要达到十多平方米。符合条件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。每个窟只能同时容纳不超过20人。每个窟进出、讲解都要几分钟。这样一算，整个洞窟的接待能力是非常有限的。游客参观哪些窟，也不会被提前计划。只是参观够洞窟数量就完成旅行。我们淡季游览共有十二个窟，走过其中两个窟时，因窟中有其他组在游览而改游它窟。

洞窟内部为了保护，几乎没有现代的设施。进入洞窟后，一片漆黑。讲解员打开手电筒，对佛像、塑像的要点一个个展开讲解。其中有趣的点有： 一、塑像皆为泥塑。其他材质的无法长期保存。泥塑的手臂很容易断裂，这是物理现象。 二、塑像有很多被人为毁损了五官。是某敏感宗教所为。 三、塑像、画像很多有烟熏痕迹，是明代以来因为经济问题放弃了管理以后，各色人等入住生活所致。 四、有些图像的黑色是氧化所致。靠近地面的画像是多有黑化，顶部图画仍然有肉色。 五、佛像一开也没有偶像崇拜。印度塑像画像的崇拜由罗马、希腊传入，并多有天然裸体但是中原文化难以接受裸体。所以窟中的裸体都很小，不明显，往往在窟顶的小人物上可见。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东西方文化的有趣碰撞。 六、画像中的袈裟是中亚人的装扮，袈裟可轻可重，可露出一半身体散热，也可包住全身取暖。传入中国，成了宗教用品。 七、有一副画展示的是汉族送丧场景，有引魂鸡，生动反映了过去的汉文化习俗。

大概不到一个小时，十二个窟尽数游览。 其中两个大殿窟、藏经洞，应该是每个游客都会被安排的地方。这几个必到打卡点因为耳熟能详，反而觉得没有冲击力。

在游览结束前，我多次向讲解员请教相关问题。时隔较久，记得清楚的有： 一、莫高窟也有欢喜佛，也就是男女双修图，在465窟。这也是藏传密宗的一个印证。 二、现在提及西藏宗教领袖，只提班禅。 三、敦煌作为塞外汉地明珠，地方豪族一直是张家，从汉朝书圣张芝到唐末张义潮（亦作“张议潮”），均是地方首长。随后地方权力转入曹家曹议金手中，直到宋时少数民族豪强再起，曹家也再无消息。 我问，张氏作为千年豪门，是否被曹氏灭门？ 讲解员答道，张议潮、曹议金是舅甥关系，不可能的。

洞窟提前游完，按路线应该继续游览王圆箓道观等景点。但这几个点都因人少而提前关门。这时太阳斜在西边，莫高之旅也就结束了。

联想半日游览所得，几个问题浮入脑海： 一、敦煌有农业发展条件因而汉人得以生存，他们是如何迁入此地的？ 二、当中原王朝国力不强时，敦煌总是最先被放弃。可以说敦煌的强弱是王朝实力的指示灯。王朝对敦煌，在乎的是什么？ 三、唐宋时敦煌人投靠汉地王朝，是被视为旧地重收，还是少民归附？ 四、明朝是单纯因为经济原因放弃了敦煌吗？ 五、吐蕃势力曾一度非常强大，他们的文化对敦煌产生了哪些影响？ 六、建国以来，有关民族迁徙和莫高窟的变迁，有哪些关系？

以上问题对认识地方对王朝的重要性很有帮助，但是囿于心力、时间，暂无暇再顾，以待来日。